两条杠。
但我知道,像我这样低贱的 Omega,根本不配给霍骁生孩子。
我只是霍骁的药,一个随叫随到的安抚工具。
连金丝雀都算不上。
紧随订婚消息的,是实验室的喜讯。
能治疗霍骁信息素紊乱症的药剂,已被成功研制出来。
而我,再没有留下的理由。
1
叩叩——
门被敲了两下,然后是短暂的静默。
即使不说话,我也知道是管家。
他找我永远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霍骁易感期提前了,他需要我。
稍等。
我将未注射完的抑制剂扔进垃圾桶,打开门。
果然是管家,他一身西装,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一如初见时淡漠。
去少爷房里,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沉默地点头,从昏暗的地下室走到二楼霍骁房间。
一旁的保镖替我拉开门,然后退下。
霍骁的房间比楼道还要昏暗,厚重的窗帘隔绝所有光线。
只有床头一盏小灯投下暖黄的光晕。
房间里信息素很浓郁,几乎立刻灌满我的鼻腔和呼吸道。
我顿觉双腿发软,站立不住,眯起眼睛,扶着一旁的柜子缓了缓。
霍骁的信息素很特别。
是风雨将至的味道。
每每闻到,都如同站在漩涡之中,感受到的是黑云压城,狂风满楼。
吞噬、摧毁。
冷冽、阴郁。
永远带着压迫感和侵略性,一如霍骁本人。
只可惜易感期的信息素不受掌控,翻身做了霍骁的主人。
它折磨着霍骁,让他蜷缩在床上,痛苦不堪。
他戴着止咬器,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昂贵的高定衬衫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腰腹完美的肌肉线条。
我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即使贴了昂贵的抑制贴,我的后颈也开始隐隐发烫。
腺体突突地跳着。
信息素在体内不停叫嚣。
仿佛随时能冲破贴剂,与空气中 Alpha 暴烈的信息素纠缠在一起,不死不休。
我知道自己来这的目的,索性将抑制贴撕下。
霍骁猛地抬头,平日里冷得像冰的黑眸此刻烧得通红。
他攥紧床单,眉头深皱,残余的理智似乎在和情欲天人交战。
片刻后,他抄起床头柜上的摆件,砸在地上,咬着牙冲我喊。
滚,滚出去
我第一次安抚他时,他的反应比这激烈多了。
所以我压根不怕,一边熟练地解着纽扣,一边一步一步地,走近他。
浓烈的信息素迅速将我包裹,像风般,抚过我每一片肌肤。
眼前闪过一片白光,我被霍骁按在了地上——信息素再一次战胜了他的理智。
他粗暴地撕碎我的衣服,隔着止咬器咬我的后颈。
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
泥土的芬芳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我的信息素,如我一般低贱。
两股信息素在空气中疯狂交缠。
霍骁发出一声近乎痛苦的呻吟,他将我压在身下,索求无度。
快感像电流般窜遍全身。
我咬住嘴唇,手指深深陷进地毯里,死命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
我的眼泪让霍骁更加癫狂,止咬器咬不到的腺体,被他用指腹摩挲着。
下腹传来撕裂般的痛,像被烧红的刀快速磨剖着,我疼得眼前一黑。
原来未标记进入生殖腔……这么痛。
我只好祈求他: 拿出去…会死的。
可失去理智的霍骁根本不会理会,他被信息素支配着,将我的头按进地毯里。
天昏地暗,我不知道我们做了多久。
但我知道,他不爱我。
所有的亲密接触,都只是易感期 Alpha 的本能,是 AO 信息素间天然的相互吸引。
而这种吸引,并非霍骁意愿。
亦与我本人无关。
2
醒来时,是在地下室的房间。
三年来,每一次安抚,我都会被清醒后的霍骁丢出来。从无意外。
霍骁厌恶我,尽管我跟了他三年。
他是个极其自律的人,讨厌一切脱离掌控的东西,比如: 不受他控制的信息素。
因为信息素紊乱,易感期频繁爆发,他变得失控、易怒,从人变成只知发泄欲望的禽兽。
他明明是上京最顶级的 Alpha,霍家未来的接班人,他该高高在上,就如天上云。
而我,只是一个为生活奔波,低贱到尘埃里的 Omega,上不得台面,就如地下泥。
我们本不该有交集。
错就错在因为生意纠纷,霍骁幼时曾被人绑架,注射了好些药剂。
有些药剂潜伏在他体内,躲过检查,直到他二十岁,才全面爆发。
以前的抑制剂不再管用,也没人能给他安抚,因为他排斥所有信息素。
直到我被发现。
报告显示,我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是 100%。
当时,我刚在黑市的医院卖完血。
母亲肾衰竭,我把能借的钱都借遍了,一天兼职好几份工作。
可依旧不够,远远不够。
医院通知我,如果下周还不能补缴费用,他们将停止透析治疗。
我无路可走,在公共厕所里看到黑市医院的卖血广告。
除了血,那里还能卖腰子。
我想,如果不是霍家的人找来,我很可能真会走到那一步。
我记得,从黑医院出来时,暴雨如注。
我没有带伞,赶着去下一份兼职,拼命在路上跑着。
雨水混着眼泪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换完工作服后,我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湿漉漉的头发,瘦骨嶙峋,像个滑稽的水鬼。
管家就是这时候来的。
他站在门口,递给我一份合同,表示霍家愿意负担我母亲全部的医疗费用,另外,每个月会给我十万元报酬。
代价是,我需要成为霍骁的安抚工具,三年,随叫随到。
我没理由拒绝。
第一次见到我时,霍骁皱眉了。
我知道,这位少爷还从未接触我这种,来自贫民窟的人。
一股子穷酸味,就连后颈贴的抑制贴都是最劣质最便宜的,腺体因为过敏红肿了一片。
我低贱如蝼蚁,他看不上我。
理智尚存的时候,他从不正眼看我。
只可惜,他的信息素只认我,我是他易感期唯一的药。
第一次安抚时,他差点儿终身标记我。
后来的每次易感期,他都会提前给自己戴上止咬器。他怕自己终身与我有关联。
霍骁恨自己的病。
他恨自己看不上我,却不得不选择我。
他恨我们明明不相爱,却异常登对的信息素。
他恨我们交合的每一刻。
总之,他恨我。
……
正发着愣,门被推开一条小缝,然后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周霖端着餐盘走进来: 叶清哥,我来给你送饭。
他是霍家唯一一个愿意给我笑脸的下人。
我想支起身子,但以失败告终。
全身酸痛,像被卡车碾过般,骨头随时能散架,随意动一动都是撕裂般的痛。
周霖坐在我床前,看着我满身的痕迹,忽的开始抹眼泪。
叶清哥,我替你难受。
其他霍家人看我时,面上虽冷漠,没什么表情,但我能看到他们眼底的鄙夷。
只有周霖,他会心疼我。
我曾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我是一件被买来的商品,而商品没有尊严。
所以,别介意。
如今,突然被当人看待,我心里竟涩涩的。
随即又摇摇头,发自真心地说: 不用替我难过,我已经很幸运了。
3
听说霍骁的白月光回国了。
实验室治疗他信息素紊乱和排斥症的药剂也有了新的进展。
他变得更忙了,我很少在别墅里看见他。
我低烧了一段时间,信息素有些不受控制,夜里也睡得不安稳。
去医院看望母亲时,她看着我,突然说: 清宝最近瘦了,憔悴了许多。
这些关心突然让我觉得委屈,但我不能哭,母亲会担心,会乱想。
只好强忍着落泪的冲动,低头削苹果掩饰情绪,随意找了个借口。
最近忙着论文答辩,没休息好。
母亲揉了揉我的脑袋,嘱咐我: 再忙也要好好作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低声应下。
她沉默良久,突然语带哽咽: 清宝,这些年因为妈妈,让你受苦了。
我将苹果和刀放在一旁,抱住她。
没有受苦的,妈妈,赞助人心善,待我很好。
母亲抽泣一阵,渐渐平静下来,问我最近有没有谈对象。
我比霍骁大一岁,今年二十四。
我入学晚,母亲病情严重的时候,又休学了一年,打算辍学之时,遇到了霍骁,才得以喘口气,继续学业。
所以这个年纪才大学毕业。
确实该谈恋爱了,但我没有恋爱的资格。
只好搪塞过去,又和母亲说了些学校的趣事,她听着听着,带着笑睡了。
母亲不知道,我在给别人做药。
我骗她说,有慈善家看中我的才华,感动于我的孝心,愿意资助我。
只需要我毕业后帮他打几年免费工。
母亲信了。
这些肮脏的交易,我会一直瞒着,永远不会让她知道。
4
毕业典礼那天,霍骁来了。
他坐在礼堂最后一排,那套裁剪精良的意大利手工西服,让他在穿着随意的家长群里,异常扎眼。
立即有女学生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他,脸色因为激动和羞涩而泛红。
却又碍于他生人勿近的气场不敢靠近。
霍骁永远是这样,在哪里都能轻易成为大家的焦点。
我心里泛酸。
三年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我。
我的手指无意识攥紧,心跳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致辞时,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眼睛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瞟向他的方向。
霍骁似乎也在看我,我好像从那双如冰似霜的眼睛里,感受到了温度。
我快速地结束致辞,迫不及待地穿过人群。
同学们诧异于我的失态,但我顾不得了。今天是特别的一天,也许他终于……
阿骁——
身后传来一道甜腻的声音。
霍骁抬头,目光越过我的肩膀,落在我身后某处,露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的笑。
我像是被钉子钉在原地,笑容僵在脸上。
身后那人擦着我过去,很惊喜地挽住霍骁的胳膊,没想到你会来。
那是学校新聘的海归老师,杨睦。
霍骁的白月光。
下腹传来隐隐的下坠感,学士帽突然变得沉重,它们都在提醒我。
自作多情是多么可笑。
还好。
还好没有打招呼,还好没有冲上去抱住他。
我敛了情绪,后退几步,躲进欢呼的人群里。
5
是的,我喜欢霍骁。
我也不清楚自己是何时,又是为何喜欢上他的。
作为雇主,他待我不算差。
薪资高,工作内容少,福利待遇好,就是易感期有点疯。
但那并不是他的意愿。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他,母亲很可能已经没了。
那时,她不想拖累我,先是偷偷减药,后面甚至开始策划自杀。
霍骁的出现,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的钱,的的确确救我和母亲于水火之中。
我感激他,他是我的恩人。
我不该奢望他的爱,那是恩将仇报。
可偶尔还是会控制不住地琢磨: 感激永远不会是爱,那我又为何喜欢他呢?
毕竟,作为 Alpha,他对我说不上有多好。
我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工具,一个他看不上却又不得不用的工具。
而不是一个人,一个平等的人。
爱上他,就像囚犯爱上镣铐,奴隶爱上剥削自己的奴隶主。
荒诞,下贱。
我找不到理由,只好能把它归结为 AO 间最原始的,可悲可笑的吸引力。
……
正思考着,霍骁回来了,提着一个小蛋糕。
我收回思绪,毕恭毕敬地迎上去,接过他的西装,挂在一旁。
工作定了吗?他边说边将蛋糕递给我。
我有些意外,接过后老实答: 收到几份 。ffer,还没定接哪个。
霍骁点点头,沉默片刻,道: 也可以来霍氏集团,给你最好的待遇。
我盯着手上的草莓味蛋糕没有说话。
草莓是杨睦信息素的味道,很好闻,我曾经也很喜欢,如今却觉得有些腻。
大概是因为霍骁喜欢他。
霍骁不明白,我不想依附他,我想做自由自主的人。
我张张口,正欲婉拒,奶油的甜腻味钻进来,突然有些反胃。
我没忍住呕了几下。
下腹传来一阵酸胀感,我想起前些日子的低烧和信息素异常,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起。
又被我立即否定。
不会的,就算进入生殖腔,没有标记,能怀上的概率微乎其微。
霍骁看着我,眼神中似有探究。
抱歉,失态了。我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上去平静正常,最近吃坏了肚子。
霍骁不疑有他: 叫张医生给你看看。
不用了,小毛病。
霍骁没在意,接了个电话走了,我只依稀听见些加快临床试验、月底上线。
我知道他在讨论实验室治疗他病症的药,他迫不及待想摆脱我。
我是他的污点。
挺好的,三年的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他的病马上就能治愈,不必再委屈自己与我亲近。
我也终于,得到了自由。
皆大欢喜。
挺好的。
可看到洗手台上的验孕棒呈现两条横杠的时候,心还是被狠狠刺痛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下意识地抚在小腹上,那里有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
一个属于我和霍骁的孩子。
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痛苦,迷茫,里面还掺杂了一些下贱的欣喜——
我还抱有侥幸。
可接下来杨睦的短信,彻底击碎了我的遐想。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