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百般包容，可他竟背着我入了魔。
修仙之人，最忌与魔沾染。
我一气之下将他逐出师门。
他因此自甘堕入魔道，在成为魔头后将我掳到他的地界，对我夜夜索取。
任凭我百般求饶，却还是平息不了他的怒意。
再睁眼，我重生回收徒大典那天。
1
师弟，可是看上他了?一道温润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我回过神来，往身旁看去。
大师兄行云此时正笑吟吟地看着我。
见你望他许久，是想收他为徒吗?
他说着，目光投向下方，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只是他这资质……
我顺着他目光扫了眼擂台。
还是瘦弱小孩模样的陈尧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儿，穿着破旧短衫，露出的胳膊上一片青紫，显得特别扎眼。
我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师兄，我方才只是走神了而已。
行云闻言，笑了笑。
虽说这孩子资质比不上先前几位弟子，不过他身形瘦小，却能击败比他更强壮的对手，若师弟你想收他为徒，倒也并非不可。
我果断拒绝。
这糟心徒弟爱谁谁要，反正我不要了。
算了吧，刚才我想了想，觉得清雪峰我一个人住着也挺好的。
今年我就不收徒了。顿了顿，我又补充一句，我以后都不想再收徒了
见我如此反应，行云忍俊不禁。
好好好，不收不收，以后你要是无聊了就来我天元峰。
我缓了口气，觉得自己刚才反应有点大，又将目光投向擂台那边。
前世，虽说是陈尧赢了对方，但因为他的自身资质原因，各大长老都不是很想将他收入门下。
只有我，一眼相中他，不顾行云师兄的劝告，执意将他收入门下，并且还是给他亲传弟子的身份。
如今，没有我的参与，各大长老纷纷面露难色。
这种现象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若直至最后都没有长老选择这位弟子，只能说明缘分还未到，即便是他赢下了比赛，也依旧会被送回到外门重新修炼。
见迟迟没有长老选择陈尧，我撇了撇嘴。
哼，这辈子没了我，就你那资质，谁还能看得上你?
然而，总是会有意料之外的事发生。
就在陈尧失落地垂着头要走下台时，有人出声了。
且慢。是天衍峰长老，我的二师兄尺珩。
尺珩仰了仰下巴，出声叫住陈尧。
我看你小子面相不错，很合我眼缘，就留在我天衍峰吧。
陈尧连忙朝他躬身，行了个礼，语气恭敬。
弟子陈尧，拜见师尊。
霎时，各峰长老连连出声恭贺。
怎会如此?
我猛地一锤椅子扶手，站起身来，一脸不可置信。
嗯?行云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怎么了?
我...我...我重新坐了下来，努力收起脸上的情绪，心里却窝着一股无名火。
我就是一时有些意外，尺珩师兄干嘛要收这么一个资质不怎么样的弟子。
行云呵了一声，一脸淡然，尺珩性子跳脱，做事三分钟热度，拜入他门下，也不见得是好事。
我应和几声，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尺珩那边看去。
2
收徒大典还未结束，我兴致缺缺，先行离场。
低沉的情绪在回到清雪峰，看到熟悉的风景时，刹那间消散。
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涌上心头，莫名有点想哭的冲动。
我一路小跑着进了屋，径直朝着窗边的美人榻扑了过去。
身下是熟悉的柔软触感，鼻尖萦绕着屋里淡淡的熏香。
我满足地叹喟一声。
重生归来的巨大冲击使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
我眼皮一合，渐渐睡了过去。
梦中，是前世已经成为魔头的陈尧，阴沉着脸，一步步向我逼近。
师尊，你不要我了吗?一声又一声，回荡在我耳边。
我害怕得连连后退好几步。
见我远离，陈尧的手上多了条铁链。
他握着铁链的一头，另一头向前蔓延，直到……
我低头一看，哦，原来套我脖子上了。
我一抬头，就被他拽了过去。
耳朵响起嗡鸣声，陈尧的嘴一张一合。
果然...还是要把你锁起来的好....
......
师弟?
云知?
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呼喊我。
我睁开眼，就见师兄行云坐在榻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师兄，怎么了?我揉了揉眼，问道。
见我终于醒来，行云松了口气。
师弟，你终于醒了。
你知道你这一觉睡了有多久吗?
我一脸茫然，我睡多久了?
收徒大典那日，见你早早离开，以为你身体不适，师兄来看望过一次，见你只是困了而已，就没多想。
哪知道隔了一天后再来看你，你还躺在这榻上，连姿势都不曾变过。
师兄守了你一夜你都没醒来。
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我不以为然，只当这是重生的后遗症。
我坐起身，捏了捏睡得有些酸痛的肩颈，回答道: 嗯，应该是我前几日连续熬了好几夜看书，所以才睡得久吧。
行云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无奈地笑了笑。
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凡间的话本子虽好看，但你也不要玩物丧志啊。
行云师兄说话向来语气温和，即便是训人之时，亦是如此。
虽然是不痛不痒的，但我面上还是得装出一副受教模样。
我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师兄教训得是，我以后不敢了。
果然，行云师兄很是欣慰，唠了几句后，终于放心离开。
看着行云师兄离去的背影。
我不由感慨，行云师兄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糊弄。
我笑了笑，抬手一挥，一旁茶几上的茶壶便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一般，开始缓缓自动斟起茶水来。
装满水的茶杯一下飞进我手里，就在我刚要把水送入口中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很多年前的一个场景。
那是我收陈尧为徒的第二天。
中午起来时便见陈尧局促地站在门外，双手托着一个木盘，木盘上摆放着一个粗陶茶壶与一个茶杯。
师，师尊...他声音细若蚊吟，却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我接了清晨的露水...给师尊泡的茶...
我素来不喜喝茶，尤其是这种带着青草苦涩味的露水茶。
但低头看见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和微微发抖的瘦小身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清晨的露水，也不知道他在门口站了多久。
我一时心软，浅浅啜了一小口，随后拍拍他的脑袋，夸赞了他一句。
那曾想这家伙蹬鼻子上脸，天天给我准备一壶露水茶，不喝就扁着嘴，委屈巴巴地盯着人看。
真的是...
我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喝尽，咂了咂嘴，只觉嘴里淡然无味。
一时之间，竟有些记不得露水茶是什么滋味了。
他会不会也给尺珩师兄准备了露水茶呢?
我猛地摇头，打断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徒弟给师父泡茶，天经地义。
更何况我现在又不是他师尊，我应该庆幸才对。
抬眼望向窗外，只见窗外晴空朗朗。
这里不会再出现陈尧和露水茶。
窗外飘进一片落叶。
鬼使神差般，我伸出手将它夹在手指间。
落叶翠绿。
恍惚间，让我想起那片扎眼的青紫。
要不?看看去?
3
天衍峰有一处竹林。
竹林底下有处灵脉，是个绝佳的修炼场地。
那里曾是我们师兄弟三人常聚在一起，共同修炼的地方。
后来，行云师兄接任掌门之位，整日被宗门繁杂的事务缠身，鲜少再踏入这里。
而尺珩师兄当上执法长老，接替上一任峰主，成了天衍峰新的峰主后，更是直接在竹林周围布下结界，除了我跟掌门师兄外，不再允许别人进入。
而我，成了个闲散峰主，闲暇之时，便陪行云师兄下下棋以解闷，亦或前往尺珩师兄处小酌几杯，听他发发牢骚。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走到竹林的中间处。
那里有一片被阳光眷顾的空地，曾是我们三个人的修炼常地。
如今依旧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空地处的大石头上，此刻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盘膝吐纳。
我脚步一顿。
陈尧似有所觉，睁开了眼。
视线相撞的下一秒，那张稚嫩的脸庞瞬间变得欣喜万分。
师尊一声清脆，带着毫不掩饰欢喜的呼唤，打破了竹林的寂静，陈尧从石头上跳下。
我僵在原地，看着他向我跑来，心里泛起惊涛骇浪。
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牢牢锁在我身上。
这眼神太过于熟悉了。
前世的陈尧也总这样看着我。
眼前狂奔而来的孩子，与记忆中的画面严丝合缝地重叠。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又骤然恢复流速。
近了，更近了。
他甚至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抓住我的衣角。
我心脏狂跳，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抬起。
然而，就在他即将扑入我怀中的前一瞬，那道小小的身影却与我擦肩而过。
带起的微风轻轻拂过我的袍角，我双手顿住。
师尊，你教我的心法口诀我学会了。那清脆的声音带着邀功的急切和骄傲，响在我的身后。
我僵硬地转过身。
看清了他扑向而去的人是尺珩。
此刻，尺珩正微微低头，看着那个终于跑到他跟前，仰着小脸，满眼都是求夸奖光芒的孩子。
哦?尺珩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惊讶。
不错嘛，小家伙，小脑瓜还挺灵光的。随即，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陈尧被他揉得脑袋晃了晃，得到师尊的认可，让他笑得更加开心了。
尺珩的目光抬起，越过面前一脸兴奋的孩子，落在了僵立在不远处的我身上。
咦?师弟，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尺珩又拍了拍陈尧脑袋，向他示意我的方向，小尧子，这位是你云知师叔。
陈尧回过头，像是才看到我一样，眨了眨眼，声音带着几分怯意，细声喊道。
云知师叔好。
说完，又将视线看向尺珩，甚至往他身边靠了靠。
尺珩低笑一声，对我说道: 师弟别见怪，这孩子就这性子，有些怕生，尤其是对不常见的长辈拘谨的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