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辰

第2章 deux 血精卫

终其千世，填海比作登天，归乡日，千里路渺渺，西观瞧，无边海茫茫。

——精卫。

“这样的画符手法，倒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罢了罢了，卫小子，我想一个人静会儿。”

卫辰离开之后，那白发青年在这残缺的尸体上细细的摸索，最后，在这具尸体脖颈下方，一个细小的伤口处，抽出来一张符纸。

这符纸与一般的黄纸不同，碧色泛红，而符纸上有一只用墨汁临摹的精卫。

“负山一脉？”

白发青年仔细的观瞧，不论这颜色诡异的符纸，还是这以神兽精怪为形的符画，都是负山一脉的手笔，而随着那符纸在空气中暴露的时间越来越长，竟然多出了几丝尸臭，原本白发青年心中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邪修组织之中，也只有负山一脉，习惯将动物骨血调成墨汁，用以画符写咒。

…………岭山市博物馆己经被警方完全封锁，在摆放将军尸体玻璃棺材下，竟然挖出了一副黑色的鸟骨。

而且这骨头的长相极其怪异，头部的位置就像人的头骨装了鸟喙一般。

…………“要我说这事轮不到咱们管呢，这三队的活，我是服了。”

徐天汉一边不住的和老李抱怨，刚回到中都，连顿饭都没吃，就又得赶回岭山市。

“现在人手不够，三队去处理豐都城的事，局里能用的人也就咱们几个，老徐你就别抱怨了。”

李轩倒是看得明白，做这一行，哪有所谓的自由，不过这样也好，有公司帮忙遮掩，不必再像以前一样活得畏畏缩缩。

“小卫，看明白了吗？

多和你李叔学学。”

“知道了，师父。”

卫辰有气无力的瘫坐在座位上，像他这样的新手，除了要负责部门派发的任务，还要完成自己每日必修的功课。

…………“这不应该，这不可能，精卫？”

“填海的那只鸟？”

“对的，精卫并非指一个种族，不管在何种记载中，都有且只有那么一只，炎帝的女儿，但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死呢？”

作为主修符箓的修士，李轩熟知各类凶兽与鬼怪的特征，最初的符箓源自于山川河海之形，凶兽精怪之状，而那时的修士迷信的认为这些天然的形状，能够增加术法的威力，而现代的符术在经过科学研究与整理后，发现其本质类似于化学反应时还原与氧化现象，在威力上则依赖于分子材料学与基础物理的进步。

“这副骨架要尽快带走。”

李轩回头看了一眼徐天汉，没错，精卫骨意义重大，封锁消息对修士没有意义，最起码现在没有意义了。

一声极其微小的破空声由远及近，首冲徐天汉的后脑，但却被一只由地面变形出组成的金属巨手牢牢的攥在手中。

“子弹？

骨子弹？”

徐天汉倒也不慌，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如骨色般的弹丸，并将其从李轩所召出的巨手上取下。

“哪来的小雏儿？

用骨头能杀人吗？”

徐天汉稍一用力，那白骨子弹便化作一摊齑粉。

“走，不宜久留，人数不对。”

听到李轩讲话，徐天汉即刻冷静下来，一把将精卫骨抓起，放入须弥戒中，转头离开，而李轩则留在了原地。

…………“师父，咱们跑了，那李叔。”

“嘘，你是不是傻的？

我手里这个假的，当然，你李叔手里那个也是假的，过来抢骨头的人，估计也不知道，精卫负灵能极重，若没有特殊法门，那精卫之骨就是最致命的毒药。”

“负灵能？”

“也是灵能的一种，不过在生发过程中和我们的术是相反的状态，极其不稳定。”

徐天汉专心开着车，但眉头却时不时皱起，他似乎在隐藏什么事情。

…………“这精卫之事，各位还是请回吧，非是李某霸道，而是上头交代的任务，上头的事，不用我多说了吧？”

“你是搬家公司的人？”

果不其然，在李轩表明身份之后，博物馆左面墙上的摄像头扭向了李轩的方向。

可那人忘了，只要使用带有视频传输的电器，其内部电流实际是在进行双向的信息连接，即使是无线电也总有源头可循，与那人交谈期间，李轩的符篆上己经开始绘制对方位置的地形图。

“所以，我可以走了吗？”

在确定对方具体位置己被捕捉记录后，李轩也不愿再与对方有任何的交流。

…………“敌人是谁？

师父。”

“不清楚，大可能如师祖所说，负山。”

“负山？”

“对，负山。”

“山？

山脉吗？”

“也对吧，只是我们把人的族群分支，汇流形成的树冠图称之为山。”

“那负山一脉？”

“确是背弃了人族的家伙，但那只是我们的称呼，按照他们的说法，应该叫做三杀机。”

徐天汉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咬牙切齿，让卫辰莫名有些惧意。

…………“安全，安全了，放心吧老徐，我没事。”

“那你这语气？”

徐天汉听出来李轩的虚弱。

“受了点轻伤，不过危险解除了，我杀了布局者。”

毫不疑问，李轩说的是实话，但他也隐藏了最关键的信息。

…………“陈更，你他妈招惹了什么怪物。”

“陈更，你别跑，救我。”

“救我！！！！！”

那控制了博物馆的摄像头的组织，在李轩踏出博物馆的一瞬间，竟然遭遇了入侵，一只与被带回总部的葬地吞日天魔完全一样的怪物。

但唯一不同的，这只才是真实的，无数的灵能攻击，在其身上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甚至那天魔吞噬了大部分的灵能，而那些修士在接触天魔的一瞬间，竟然如水般消溶，在将此地屠戮一空后，那天魔竟然缓缓沉入地底，而背后赫然是李轩用来记录位置的空白符箓。

…………“不过这三杀机的历史最早，要追溯到商灭时候。”

“商灭？”

“封神大战听过吧？”

“虽是王朝之争，不过其中掺杂了一场剿灭负山的行动。”

“负山的有教无类，看似心怀仁义，实则是断了后世所有修行之人的路。”

“可踏上修行之路，难道不是天赋所定？”

“天赋，我以前也这么认为的，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天赋固然不假，但天赋的出现涉及到什么？

运气。”

“运气，这，投胎也是技术？”

“看来现代社会让你明白了很多，类似吧，比如说二十多年前，一个人用一株灵能植物帮自己塑造了一条可以修行的经脉，但这个人本身是个普通人。”

“再然后呢？”

“说过了，运气很重要，不论好坏，两条主河脉为抹除这个不该出现的人，掀起滔天洪水，而这洪水也在这人彻底死亡之时戛然而止，他生活过的三个市区受损最重，一切和他接触过的普通人都死于洪水之中，而有关他的记忆和痕迹也在普通社会消失，就只有我们这类人还记得。”

“那负山也是塑造不存世之人？”

“比那更可怕，好了，够了，前面有三个弯道，老子要加速了。”

“呕。”

“哈哈，你小子的身体还得再练，不过你明白了吗，负山一脉的做法。”

“加速？”

“对，就是加速，如同车速上的惯性，发展加速中产生的巨大惯性，会摧毁着世间的一切，所以小卫你听好了，发现负山之人，绝不能手下留情。”

卫辰没有回答，这己经是他第二次见到徐天汉这样的表情，双目通红，眼球里布满血丝，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复仇之灵。

…………“李轩，你没事就好。”

“死里逃生吧！”

李轩没有过多停留，只是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他察觉到了徐天汉对他的疏远。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李轩，将自己符箓中的精卫骨放在了办公桌上，而后顺着窗户离开了。

…………“跟上。”

徐天汉带着十几个好手闯入了李轩的办公室。

“跑了？

这骨头。”

“小骆，你先别碰，这不是你可以研究的东西。”

“知道了，徐科长。”

骆简兮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感知到精卫骨上的灵能波动，她还是放弃了自己内心想要探查的想法。

“李轩的事是你们二队的任务，不用再猜了，是负山的人。”

徐天汉从李轩的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出了一张龙蛇相依的符箓，从上方的灵能残余来看，这明显是近期制作的，而且，这和师祖发现的那张符箓的气息波动几乎一致。

…………李轩逃离之后，依靠符箓己经变成了一个三角眼的猥琐男人，此时，正靠在公司门口的路灯下，看着大量的追捕人员，向着他故意留下的灵能痕迹的方向追踪而去。

“老李，我真没想到。”

李轩听到身后的声音，浑身汗毛倒竖，一张火符从袖口滑到手中，一道碧绿色泛着黑气的火焰，向着身后的徐天汉冲去。

“我其实到现在都怀疑我的判断是否出了问题，看来可以确定了。”

那碧绿色的火焰在徐天汉的面前轰然炸开，却在爆炸的一瞬间，如同时光倒流般，所有的力量都被凝固，又重新化成了一张火符，回到了徐天汉的手中。

李轩并不恋战，火符甩出的瞬间，以墙为支点，全力一跃，如同一只猿猴般爬上附近的大楼，再从楼顶纵身一跃，几个来回间，己然消失在了黑夜中。

“这就是他的实力吗？”

徐天汉并没有追去，而是盯着自己己经发黑的手掌，若有所思。

那符箓之火的黑气，是负灵能高度浓缩过的能量，这种能量和灵能并不兼容，一旦进入身体，会极大的阻碍修炼之人的灵能运转。

…………“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到底哪一步出了问题？”

在岭山市警察局地下50米的地方，李轩在不断的复盘，自己和徐天汉接触以来的一切，但此时，李轩却想起了五年前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老李，你还真是命大呀！”

“运气好罢了，我一个符师，躲在后方，也没什么危险。”

李轩瞳孔猛地一缩，原来徐天汉，在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自己了。

…………“李轩的事不能怪你。”

师祖看着跪在地上的徐天汉，心中幽幽的叹息。

李轩可能是三杀机中人之杀机的头领，也更是徐天汉的杀父仇人。

“师祖，我想离开公司。”

未等师祖说话，徐天汉又是重重一拜。

“罢了，罢了，你且去吧，不过，若真如你心中所想，当先保全自身。”

“那我那徒儿。”

“等你回来，你亲自来教，麻烦我作甚。”

徐天汉离开了公司，而师祖千风也只能目送他的离开，这是属于徐天汉的复仇，他无法插手，也不能插手。

…………“小卫，明天开始你就去二队，这段时间我得外出执行任务，你小子少给我裹乱。”

“知道了，老头。”

虽然察觉出了徐天汉有些异样，但卫辰只当是李轩的背叛，也不知如何安慰。

…………“卫辰是吧？”

“是的，骆队长。”

“修习的雷法？”

“是的。”

卫辰对于骆简兮的询问没作过多的猜想，只当是例行公事。

“一个稀少的实验对象。”

在其他人带着卫辰去熟悉自己的工作流程时，骆简兮拿出了自己随身笔记，并翻开了新的一页，神情郑重地写下了新的标题《论自然成电现象与人体灵能生发闪电的本质区别》。

…………“卫小哥，别那么紧张。”

“那我的工作？”

“没什么安排，有任务会告诉你的，不过骆队长特别嘱咐，你每天的任务就是将这两块蓄电池的电量给充满。”

“确定？”

“确定。”

卫辰看着那两块新能源汽车的蓄电池，只觉得余生一片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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