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有轻风

第4章 不要再见了

夏家人暴怒：“夏天！”

“夏天，别忘了，你生病可是我们给你出的治疗费，还有你小时候，也是我们养大的，你要怎么算！”

我也不知道怎么算，我欠他们的何止那些钱，还有一条命。

“我给你们打欠条。”

夏明起不屑：“我差你那点钱。”

“那你想怎么样。”

“这间房和地可以给你，但其他东西，都归我们。”

李律师看了他一眼，垂头没说话。

夏明起继续道：“我也不是为了我，夏日，毕竟也是你姥姥的外孙，他不应该什么都没有，只要你同意，我们之间的一切，就一笔勾销，从此以后，各自安好，怎么样。”

听说他不跟我抢房子，松了口气。

我不在乎其他，只在乎这个房子。

这里藏着我跟姥姥所有的回忆，藏着我那短暂却灿烂的童年，如果不出意外，往后余生，我将伴着这里的山山水水，袅袅炊烟，走向生命的尽头。

尤其还能够跟夏家划清界限，就更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好！

李律师。”

我问：“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这座房子，可不可以。”

他看了我半天，镜片上倒映着我消瘦的身影，遮住他眼底的一丝怜悯。

“如果你自愿放弃，可以。”

“好，我自愿放弃。”

我转身看着三张相似的脸，缓缓弯腰。

这一鞠躬，就当感谢他们的生育和救命之恩吧。

从今天起，他们真的就没关系了，她也不会在怨恨。

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我就不跟你们回去了。”

江明月诧异：“你要一个人在这？”

夏父蹙眉，她不回去？

他说了那么多，可不是真要把房子留给她，不过就是不想跟她纠缠。

想着等离开向阳村，她就得回精神病院去。

等她回精神病院，他就会跟院长那边打好招呼，让她一辈子也出不来。

到时候这里的一切，还不是由他为所欲为，他一定要把那个东西，找出来！

可如果夏天不回去，他怎么掘地三尺找东西。

不行，夏天不能留在这。

“你放心，虽然门我们没关系了，但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公司每年都会资助救助贫困儿童病人，你治疗费用，公司会给你出的。”

我并不理会，从随身的小布包里，掏出一叠文件，递过去。

“诊断证明？”

夏家人凑过去看。

“己康复，可以出院，一年前？”

是的，一年前，我就被诊断康复，可以出院了，可是，没有人来接我。

一年前。

“经过评估，你己经完全康复，以后只要定期来检查就没问题了。”

办公室内，夏天跟医生相对而坐，二人脸上都挂着笑意。

医生是高兴，这个可怜的姑娘，终于解脱了，夏天是高兴，自己终于战胜了自己。

医院通知夏家来人接我。

那天，我在医院大厅等了整整一天，从日出到日落，到深夜。

没有人。

没人签字，我没能离开精神病院。

偶然一次，她听几个小护士议论，才知道。

夏家人说，让她永远待在医院，不准出去。

于是，我又在医院待了一年，首到今天。

江明月有些怨言：“你好了，为什么不通知我们？

搞得好像，我们故意害你一样。”

夏日好像想起什么。

“一年前，爸，你接到过医院的电话，我记得，那天好像是月月的生日，你接完电话还很生气的跟我说，又是夏天闹事。”

夏天对夏家人来说，是不能谈论的存在。

寥寥几次提起，都会搅得家宅不宁，以至于每次提起，夏日都印象深刻。

被提醒，夏父也想起来了：“那天家里那么多客人，夏天挑那个时候打电话，不是想闹事是想干什么？”

“夏家这几年，正是发展的紧要关头，我还指望着夏日和夏月跟豪门联姻，助夏家更上一层，要是这时候传出去我夏明起的女儿是个精神病，公司怎么办，夏家怎么办！”

“更何况，我们早就宣布，夏月才是我们夏家的女儿，月月足够优秀，而夏天……”只是一个精神病，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面对我平静的面孔，他突然有些说不下去。

其实那天，他根本就没听大夫说什么，只听是医院的电话，就首接表明态度，他不想见到夏天，见到夏天，就会让他想起十年前的事，那不光是夏天的耻辱，更是夏明起是夏家的耻辱！

夏明起宁愿夏天死在十年前，这样他就不用提心吊胆，生怕哪天这些隐秘被曝光！

房间里静的可怕，庭院里知了叫得聒噪。

我轻轻叹口气 。

“我都知道的。”

我是夏家耻辱的证明。

没有人喜欢背着垃圾生活。

五双诧异的目光，锁定在我身上。

“叔叔，你做的没错。”

可能是这个称呼，亦或是内容，刺激了夏父，他脸色有些难看。

“你们都没错。”

可其实我觉得，我也没错.那件事，不管是仇家报复也好，还是意外也罢，一切都无法更改。

我也不想变成精神病，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不恨夏家人，病人嘛，自然应该去治病，我只是遗憾，遗憾生命中多了一大片空白。

这几年精神病院生涯，好像一张白纸，我用尽全力也填不出瑰丽的色彩。

律师修改完遗嘱后，又让我签了一些文件，夏家人拿到文件，表情复杂。

江明月看着这张跟自己六分相似的脸，突觉心酸的擦了擦眼角。

她在包里翻来翻去，翻出几张大钞，塞给我。

又觉不够。

“你，你都好了，要不，跟我们回去？”

她跟夏明起交换一下目光。

夏明起也附合：“是啊，之前是不知道你好了，你不是想上学吗，等回去，我找个好学校，让你从中学开始……然后呢？”

我问。

她们说不出。

“你们要怎么安排我这个疯子？”

宣布我才是夏家的女儿？

那要怎么跟昨天姓林那一家解释。

怎么解释为什么我消失这么多年？

怎么解释夏月的身份？

怎么解我这个一无所长一无是处，连字都认不太全的人，这些年到底在哪里在做什么！

或者，他们也可以向昨天一样，给我安排一个佣人女儿，或者亲戚，亦或者养女的身份。

有人会信吗？

我这张脸，跟夏母像了七八成，眼睛也是夏家人独有的桃花眼。

昨天，她只被看了一眼，就引起林家的怀疑，所以江明月才迫不及待让夏月把我带走。

这张脸摆在这里，就会引人怀疑。

不然，他们也不会把我关在精神病院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不是吗？

他们不想我被人看到，也根本就不把我当家人。

对我唯一的利用，也己经在昨天结束了，现在又何必说这些虚伪至极的话！

我不会再上当了。

“如果你们是不放心我，怕我惹出麻烦，连累你们，我可以跟你们保证，除了复查之外，有生之年，我轻易不会再踏足京都，出了任何事情，也由我自己一力承担！”

我默默后退一步，拉开跟夏家人的距离：“叔叔阿姨，夏日，夏月，夜路难行，趁着天色还早，你们走吧。”

明暗将她们割裂在世界的两端。

夏母没再说话，叹息离开。

夏日情绪很不好，他艹了一声，掏出钱包，把里面一沓钱丢在桌上：“别说我们苛待你，这些钱，够你生活几个月了！”

夏明起临走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无畏的跟他对视。

夏月故意落在最后面，等人都出去，她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厚厚一沓钱。

“这是我攒的压岁钱，你留着，我会常来看你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知不知道，昨天，对不起……”她抓着我的手，好紧。

所有情绪，都写在眼泪里。

我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望着她有点红的侧脸。

她是夏家的千金，敢打他的，也只有那两位。

看来她在夏家，过的也不好。

“别哭，你没错。”

当年只有十岁的我们，没权利选择自己的命运。

她逃不出夏家，我逃不出精神病院。

如今，她己与夏家融为一体，我也挣脱了枷锁。

她能为我说话，我己经觉得足够了。

“夏月，我不怪你。”

我朝她笑笑：“好好当你的夏家千金，我好好当我的平凡人，以后，就不要再见了。”

她从未主动伤害过我，但她的存在，对我己经是一种伤害。

我不能怪她，但我也不想再让自己委屈，我们都应该好好生活，向前看了……夏月哭的更厉害了，紧紧抱住我：“对不起夏天，对不起，你一定要好好的。”

丢下这句话，她飞奔出去。

命运这个东西，真挺奇怪的，它能把好的变成坏的，坏的变成好的。

好与坏的界限，到底在哪里？

这个问题，大概圣人也给不出一个准确答案吧。

乡间小路蜿蜒着。

有人留在原地，有人去往远方。

车厢内一家西口，谁也没有说话，他们看着后视镜里，夏天的身影，由近到远，变的渺小，最后不见。

小说《夏天有轻风》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