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要花一个小时打扮,两个小时健身,三个小时来给我送饭,然后警惕地打量每一个路过的年轻男人。
我不明白他怎么了,直到后来看到了他的日记。
她今天出门没有戴婚戒,这究竟是疏忽还是预谋?想不通,不敢问,我要疯了……
她又点赞了那个男实习生,她是要逼死我吗?都怪那个不知检点的男人……
镜子里的我在衰老,在腐烂,在变丑,不行,我必须让自己的皮囊更加完美,这样才不会被她抛弃。
好无助,好绝望,我比她大五岁,我已经不年轻了,年老色衰,色衰爱弛,这就是我的下场……
1
我和应栾结婚六年,从未吵过架。
在所有人眼里。
他相貌出众,事业有成,对我温柔包容,尊重礼貌。
堪称完美的丈夫典范。
可只有我知道,这份完美里藏着怎样的窒息。
午休时。
同事靠在茶水间的吧台边。
绘声绘色地抱怨昨晚回家太晚。
她老公如何生闷气,她费了多少心思哄他,最后还被剥夺了穿短裙的权利。
说到这儿,她忽然转向我,眼里带着挑衅的笑意: 许栖栖,应总在商场上那么一板一眼,私下里一定也是个占有欲爆棚的醋坛子吧?
我垂眸笑了笑,没有回答。
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
恰恰相反。
这六年来,应栾老实木讷得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人。
从不吃醋,从不会过问我和谁来往,从不关心我几点回家,更不会碰过我的手机。
同事总说,爱都伴随着占有欲,没有占有欲就是不爱。
那么,应栾或许……从未爱过我?难道这场婚姻里沦陷进去的只有我一个人?
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掌心传来玻璃杯的温暖触感。
杯子里是应栾今早出门前给我泡的红糖水。
他沉默地把水杯放进我的手提包,转身就进了衣帽间。
最近,他好像格外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甚至还会喷他从前最讨厌的香水。
一想到这。
我心里忽然有了一些不太好的想法。
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家里的监控。
屏幕里。
应栾在正对着监控的位置健身。
他赤着上身,喉结滚动。
完美的肌肉线条在阳光下格外性感,人鱼线间的薄汗在发力时泛开涟漪。
低腰运动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胯骨上,随着动作微微下滑,又被他随意地向上提了提。
这一举一动很像是某种危险的邀请,极具诱惑力。
我喉咙发紧,指尖在放大画面的键位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点了下去。
然而下一秒。
屏幕骤然切换,老板的视频通话突兀地弹了出来。
所有旖旎的遐想瞬间被打碎。
我猛地闭上眼,手指抵着桌子,几乎要捏碎鼠标。
2
老板的电话是通知我们晚上聚餐的。
我惦记着家里的男人,下意识去摸无名指上的婚戒,结果却落了空。
愣了一瞬,才想起前天夜里和应栾胡闹的事。
我当时怕伤到他,把婚戒摘下放在了床头柜上,结果导致这两天都忘记戴了。
周围的同事一收到老板消息,都纷纷向家里报备。
我沉吟片刻,也走到楼道里给应栾打了个电话。
应栾如同往常一样秒接,声音低哑性感,带着勾子: 栖栖。
我的脸莫名一热: 应栾,我今晚上要和同事去吃饭,可能会晚回家。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突然陷入死寂,应栾没吭声,连呼吸仿佛都被掐断了。
我察觉到异常,轻声唤他: 应栾?
我在听。
应栾回神,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战栗: 你,一定要去吗?
我正要说是,却又被他颤抖着打断。
那晚上还回来吗?栖栖,你……还会回来吗?
我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当然会回来。
真,真的?
他的音量拔高,又猛地噤声,听筒里只剩下紊乱的呼吸声。
不是,我,我的意思是,是我会等你回家,你想什么时候回都好,只要还回就好,我会永远守在家里等着你……
我察觉到他有些奇怪,于是又嘱咐了一句: 记得给我留灯。
他这次没有迟疑,好像怕我反悔似的,利索地答应: 好。
3
我们老板是出了名的周扒皮。
部门聚餐被安排在又小又乱的大排档。
等挨到聚餐结束的时候。
我裸露在外的颈侧,小腿,手腕都被蚊子叮上了又红又痒的包。
忍着身体不适,把几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同事挨个送回家。
等到终于推开家门时,已是晚上十点了。
外面下着小雨,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映照出空荡荡的客厅——应栾又不在家。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正准备给他打个电话时,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
应栾就这样浑身湿透地出现在门外。
水珠顺着他凌乱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水渍。
向来熨帖的白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紧实的腰线,而西装外套和领带却早已不知所踪。
现在的他再也不见往日里的矜贵从容,就像一条狼狈又破碎的弃犬。
对视了几秒,应栾率先开口,语气平静到近乎诡异。
回来了?
我点点头,连忙拉他进来: 你去哪了?怎么淋成这个样子了?快进来……
应栾机械地迈步。
目光一寸一寸掠过我的眉眼、鼻子、嘴唇。
最后落在我的脖子上。
然后,他蓦然一僵。
我闻到他身上夹杂着一丝熟悉的油烟味,很像是今天聚餐的那个大排档的味道。
应栾,你是去接我了吗?真抱歉,你没找到我是因为我晚上去……
我不想知道
他猛地打断我,声音激烈而尖锐,慌乱地避开我的视线: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去接你,我只是……只是出去走走。
我尴尬地舔了舔嘴角: 这样啊,好吧,应栾,我今天晚上……
应栾睫毛狂颤: 好了,我,我累了我要去洗个澡,要去洗澡……
说完就急急忙忙地冲进浴室,像是在逃避什么,背影仓皇又恐慌。
4
我在客厅愣了片刻。
清楚地听到。
浴室里除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似乎还伴随着几声隐忍而绝望的啜泣。
我有些担心应栾,于是走过去敲了敲门。
应栾,你怎么了?你在哭吗?是哪里不舒服吗?
片刻的死寂后,传来他平静的声音: 你听错了,我没事。
听到他说没事。
我这才放心地回到沙发上追剧。
应栾洗完澡出来。
沉默地站在离我不远的穿衣镜前。
认真地搭配衣服和领结。
我听到动静,下意识看他一眼: 你明天不是调休在家吗?还戴什么领结,多麻烦多浪费……
应栾闻言,手指突然僵在半空,指节泛着不正常的苍白。
我揉揉眼睛: 这个领结的款式有些老旧了,这周末我去重新给你挑一个吧。
应栾没说话,缓缓垂下手,领结从手中脱落,无声地落在地上。
老旧的……只有领结吗?
他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倾身靠近他一点,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淡香: 应栾,你在说什么?
应栾突然转身,浴袍带起一阵潮湿的风。
我吓了一跳。
看清了他通红的眼眶。
死死咬住的下唇。
以及他身上那套我在刚结婚时,故意买给他的不太正经的蕾丝睡衣。
他当时死活不肯穿,而现在却……
和我想象的一样,老实人穿这种衣服确实有冲击力。
我呼吸乱了,艰难别开眼: 哈哈,那个,你还真是宝刀未老哈……
然而此话一出,应栾像是被刺中了,狠狠一颤: 老……?
我红着脸点点头,主动去勾他的手指: 那个,时间不早了,我们……
应栾愣了几秒,触电般地躲开我,咬住嘴唇,声音哽咽。
我,我要去书房处理点事情,你早点睡。
5
很奇怪。
他又是那副样子。
眼里的恐慌和躲避都要溢出来了。
就好像我不是他已经结婚六年的妻子,而是什么不可触碰的瘟疫。
我深呼了一口气。
强忍着心底的怒火。
才没有追上去质问他今天一副小男人唧唧的样子,到底是在闹什么。
明天还做季度汇报,这直接关系到我的升职问题。
所以今天实在拿不出多余的精力和他争吵。
就这样一个人迷迷糊糊睡到半夜。
脖颈间突如其来的凉意惊醒了我。
我强撑开眼皮,看到应栾坐在床边。
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把他绷紧的下颌线镀成一道银边。
他垂着睫毛,动作僵硬地往我脖子上涂抹着什么东西。
我捉住他的手腕: 应栾,你往我脖子上涂什么呢?
他抿了抿唇,嗓音低哑: 活血化瘀膏。
顿了顿。
又补了一句。
明天你要当着全公司做季度汇报,这样……会被人议论。
他说的有道理。
我从小皮肤敏感,被蚊虫叮咬后总会留下一些红痕久久不散。
而顶着这副样子去做季度汇报确实不好看。
我放下手,重新闭上眼,含糊地说。
确实,谢谢老公,你也早点睡……
应栾没说话,呼吸变得有些抖,俯身过来轻轻吻住我的额头。
我困倦地睁不开眼,自然也没听清应栾接下来的话。
你变心我不怪你,更不会质问你、指责你,因为那不是我作为合法丈夫该有的肚量。
我也知道,肯定是外面那个不知检点的贱男人勾引你,我会处理好他。
我们的婚姻终将重新步入正轨,离婚这件事只会出现在别人的幻想里,我们绝无可能离婚。
在沉睡前的最后一瞬。
我似乎还听到了一声痛苦而压抑的抽泣。
像是那种丢了老婆、独守空房的怨夫才能发出来的声音。
紧接着,一滴温热的液体砸在我的唇角。
6
第二天。
应栾很早就出现在厨房里。
裸着最近练得颇有成效的上半身,十分大胆地只穿了一件围裙。
粉色围裙带子在他后腰勒出深深的凹痕,背部和腹部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着。
我不知道一向木讷无趣的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放了。
一大早上就吃这么好,昨天晚上被他丢下的不悦瞬间消散。
低下头努力压住自己即将飞起来的嘴角:
那个,应栾,你穿成这样做饭,给你烫俩大水泡就老实了哈哈。
应栾: ……
气氛好像有些怪。
我悄悄掀起眼皮,看见了他眼下的乌青: 你昨晚没睡好吗?
应栾顿了顿,面不改色地开口: 没有,睡得很好。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哦对了,今晚公司那个新来的实习生要请吃饭,所以我晚上可能会回来晚些,也可能不回来了,因为还有一些事……
应栾盛粥的手一抖,瓷勺突然磕在碗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沉默半晌后,他扬起一个僵硬的笑,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好的,你……你身体娇气,晚上……晚上别闹太久。
他答应得痛快,而且什么都没问,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我要和谁去干什么。
我再次想起昨天的猜想以及他那副扭捏的样子。
心口瞬间堵得发疼。
抓了两片面包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我又想起什么,于是折身而返。
应栾的背脊瞬间绷直,眼睛倏地亮起,一脸期待地看向我。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褪下无名指上的戒指丢在他面前。
今天先不戴了,不太方便……
金属与木质桌面相撞的声响让应栾瞳孔震了一下。
他紧抿薄唇,死死盯着那枚戒指,指节攥得发白,脖颈上青筋暴起。
我把茶几上的资料一股脑全都塞进包里,转身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