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梦堇华全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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缀梦堇华第2章 分寸在线免费阅读

“哐——当——”

隔了很久，门外才响起了第二声。

“夫人，我去打盆水回来。”

丹丹端起盆子去打水，门敞开着，匠人和他的徒弟背对着葵薇，不时低声商量着木头斜放的角度。葵薇想象着朱宪宁现在爬坡的样子，背脊和在安留城大道上骑马谒圣时一样挺直，脸上还残余那女子带给他的笑意。他在经过某块石头的时候会猛然意识到离家不远了，于是公务性地垮下脸来，做回那个人前庄重严肃的武君。

等他回来，会随手给土木契画印，匠人得了府上的工钱就被打发走。

葵薇紧紧贴着靠背坐着，晃着两条腿；丹丹端着水回来，让她把尽是炭灰的手洗干净了。“你在想什么呢？”葵薇见丹丹心事重重的，笑着问她。嗫嚅一阵，丹丹搓着裙角把心事抖落了：“我突然害怕，武君看到夫人穿这么漂亮的裙子，就每天想回来了。”

葵薇偏着头，摸丹丹的脑袋。

“还在争战就好了，武君不回，这里就夫人、我、赵叔他们。”丹丹没敢看葵薇的眼睛。

“说什么呢。”葵薇柔声责备了一句，然后捧起小姑娘的脸，笑：“现在没那么糟糕了，我们可以经常去逛集市。明天就去一次可好？”丹丹忽闪着眼睛，葵薇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在那匠人身上触碰了一下，又很快折回来确认丹丹眼底的激动。

“好！”

“丹丹，问问两个哥哥的名字，我们明天找到他们的铺子去，还他们一袋桃酥。”

“嗯！”

丹丹端着洗过炭灰的水，在靠近两人的地方哗地泼到土里。梁南吓了一跳，看过去，遂听丹丹脆生生道：“你叫什么名字呀？梁……梁南。你呢？”江懿洲一下一下地凿着钉子，硬是让丹丹抓耳挠腮地等了一会，才扬了扬嘴角反问道：“丹丹，你家夫人叫什么呢？”

“哎呀，夫人问你话呢，你快说。”

“江懿洲。”

江懿洲把袖子再往上挽了几分，又一下“哐——当——”

丹丹跑回葵薇那里交差，梁南用胳膊肘捅了捅师父，压着声音：“谁还不知道葵薇夫人的名字呢？”江懿洲笑而不语，梁南莫名其妙。

“夫人，这花从前在府上也开过呢！”丹丹俯下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什么味道。是呢，从前也开过。”葵薇低声喃喃，把她无意铡下的花拈到画纸上未完的部分，和炭笔的摹写重合在一起。

“丹丹，你可听清了，姓江？”

“是这个音呢。”丹丹热切地看着葵薇的脸，灵敏地道：“夫人，是不是还要问清字怎么写？”葵薇欲言又止，正犹豫着，丹丹又笃笃跑出去了；但她看见丹丹突然刹住了步子，几乎是踉跄着倒退了回来。

“家主？”葵薇问。

丹丹咬着下嘴唇点头。她曾被朱宪宁打过一巴掌，比这里的其他人更怕他些。葵薇知晓这一层，捏了捏小姑娘的手，站起身一个人迎了出去。丹丹量着自己就算在这里也不见得安宁，还是追出去跟在葵薇身边为好。

葵薇的裙子窣窣地摆动着，刚刚回府的朱宪宁、方才一直背对这边的江懿洲二人都一齐看向她。不过江懿洲的注意力很快被葵薇的眼神引到朱宪宁身上了。匠人带着他的徒弟停下手上的钉锤，低头，只能看见翠绿色的裙摆和武君的常服边垂渐渐靠近。

葵薇瞥了眼那棵树，肩膀忽然被朱宪宁扶住了。

“嗯，不错。”

朱宪宁像无意间撞见了珍宝，不先顾及旁人，而是理所当然地视为己物鉴赏起来。他把葵薇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微幅的神色被眼周的皱纹扩大了几分：“心情终于好起来了？”葵薇暗示自己放松，但显然越强迫越紧张：“家主劳顿一日，先去堂上休息休息？好，走，”朱宪宁抄起她的腰，再随手指点了一下丹丹，“你去沏茶，要鲜烧的水。”

“是。”

葵薇僵着背：“对了家主，修缮院落的梓匠来了，要请家主过目图纸。”朱宪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大树下面还站着两个人：“池塘补上了？”江懿洲抬起头，眼睛似乎没有聚焦，回话道：“老爷，补上了。好，你们明天派人来开工吧，修得越快越好。”

江懿洲听出武君没有要再看看图纸的耐心，于是捧着土木契上前：“请老爷画印。”梁南递上画印的朱笔。朱宪宁随便点了几下，用下颌的胡子指了指大门的方向：“好了。”

江懿洲和梁南行礼告退，葵薇到底鼓起了勇气：“我想问问你，你们的桃酥在哪条街买的？”

江懿洲顿住，仍是看着地：“回夫人的话，哪条街都有，集市上随处都可以问到。”葵薇盯着他，心有不甘地攥紧了裙子，耳中江懿洲平淡无波的声音尚未回荡殆尽，朱宪宁低哑的嗓音又覆盖过来了：“你想吃桃酥？我现在遣下人去。”

“他们带的点心让我想起从前逛集市的感觉了，所以打算和丹丹去走走。”

朱宪宁点点头。葵薇想出门散心了，自然是好事。

“武君容草民再叨烦几句，”江懿洲躬身抱手，语速飞快地道，“明天是铺子里的学徒来运料，后天我再领人来正式开工。我们会注意效率，可至少小半月是需要的。”梁南斜眼觑了师父一下，他不记得开工前有专门运料的流程。

“好好好。”朱宪宁把土木匠打发走，携着葵薇去正堂上坐着。那把火烧得实在是凶，房屋主要的结构是保住了，但七零八落，处处都能钻风。葵薇透过焦黑的洞，望着江懿洲和梁南被残垣断壁一层一层地滤过去，直到一点痕迹都没有。他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里面有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单纯想补充告知？

朱宪宁早就习惯了葵薇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并不能探出什么话，便放任她发了一会儿呆。片刻后他想拉葵薇的手，丹丹端来了茶水，为家主和夫人各摆了一盅。

朱宪宁团着常服的袖子，分明是消遣的姿势，腰杆还是挺得很直：“可惜这几天还要继续与众大臣商议，不能陪你去集市。”

丹丹在旁边差点笑出了声，葵薇侧了侧身子挡住她，轻声道：“家主莫为这种小事劳心。”朱宪宁满意道：“你很懂事，就是这点我很喜欢。”葵薇揉了揉额角，想起了八九岁的时候钻进木丛捉虫子，无意听见了父亲与婢女在花园里幽会。“……就是这点我很喜欢。”她记不太清父亲具体说了些什么，只是每每听见这样的句子就犯晕。

“怎么了？”

“要入夏，有虫子了。”葵薇拨了下额发搪塞过去。

“都怪这些不严实的门窗，”朱宪宁道，“不过肯定后面就好了。”

“家主近日可还顺心？”

“朝堂上的事你就不必问了。”

“是，葵薇多言了。”她揭开茶碗的盖子，让热气散逸出来。朱宪宁话虽如此，但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点战乱后朝臣更换的事情，挑拣的主要是市井中也在流传的东西。到底认为不该让家中女子关心这些，他说得含含混混，末了叹息一声：“毕竟东君也不是战前那位了。”

葵薇替朱宪宁把茶碗盖子揭开，给他也晾着。

不多时，两人喝了茶，赵叔来请家主和夫人用晚膳。

“你总是吃得很少，那么瘦。多吃点。”朱宪宁给葵薇夹菜。

葵薇胡乱拨弄着碗里的肉块，朱宪宁看着她这样子莫名怜爱，不经说起了今天中午宴席上他认为的轶闻：“胡大人今天喝醉了酒，说自己和夫人瞪了一辈子眼，但回想起来，那么大段时光总归可贵。我们过些年是不是也会觉得，虽然经常疏离，但贵在相伴呢。”葵薇害怕起来：丹丹说的话要成真的了。果然是裙子的问题吗，朱宪宁貌似又有意要和她亲近。

四年来，明明都度量好了分寸。

也怪她今天下午心乱了。

“我吃饱了，画还没画完。”

朱宪宁由她去，只是道：“现在可以弄到色料了，我之后给你带宫里画师的那种。”

葵薇想，如果他放在心上很快兑现，那果真坏了。

丹丹陪她回房间，锁上门。葵薇把裙子脱下来，和丹丹把桃酥分吃完。

小说《缀梦堇华》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