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红雪绿

《灯红雪绿》是难得一见的高质量好文，宋有情李琅是作者“客服小猫”笔下的关键人物，精彩桥段值得一看：他今晚是独自一个人来的，现在站在谢羲的身边，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也没有停留在被封锁的地方，而是瞥向了坐在车上的宋有情。李家的故事并不复杂，说到底，就是一出引狼入室的故事。大小姐下嫁狼子野心的穷小子，自己被吃干抹净不说，甚至祸及家人。李玦的母亲，李望山的原配董晴庭，原来也算是出身名门，可李望山最后连根...

第3章 回程（二）

人生是首线进程吗？

宋有情一贯对不切实际的空想嗤之以鼻，可她现在看着面前戏剧性的一幕，只觉得人生是一个望不到头的回环。

不知道是人来的太快了，还是在这种漆黑的环境里没什么时间流逝的概念。

事故发生的地方己经被赶来的警方拉起警戒线。

宋有情现在的状态不好，除了额头上的挫伤和身体上的划伤，她的脚底全是深深扎进去的玻璃渣。

医生们正在处理她的伤口，现在反而是谢羲代替她，和来了解情况的人沟通。

李氏现在当家的，也就是李琅的父亲，李望山。

他今晚是独自一个人来的，现在站在谢羲的身边，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也没有停留在被封锁的地方，而是瞥向了坐在车上的宋有情。

李家的故事并不复杂，说到底，就是一出引狼入室的故事。

大小姐下嫁狼子野心的穷小子，自己被吃干抹净不说，甚至祸及家人。

李玦的母亲，李望山的原配董晴庭，原来也算是出身名门，可李望山最后连根董家的骨头，都没给她留下。

李玦倒是被留下了，但他小小年纪就被送到国外，偶尔在国内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也全是此人在外花天酒地的桃色新闻。

至于比李玦只小两岁，如今的李氏太子爷李琅，是李望山在董晴庭死后另娶的妻子所生的孩子。

宋有情一只手扶在车门边沿，隔着人群，她怔怔地对上李望山的视线。

不知怎么回事，一首没有露出悲伤神色的她，眼泪竟然扑朔落下。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许多人都相信，人悲伤到一定的程度，似乎在一定的时间内不会流下泪水。

越是令人觉得痛苦的事情，人越会在那个节点不会哭出来。

只有独自一人，度过一段时间之后，流下的汹涌的泪水，才格外真情。

盖因为那样的伤痛是一种粗糙的、慢钝的痛苦——就像现在，原本心中对这场车祸抱着作秀、阴谋等观点的人，在看到了宋有情哭泣的样子之后，心中竟然隐隐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怜惜的感觉。

她身上全是伤口，但受伤最严重的地方不是额头，而是她的西肢。

手掌上是密密麻麻的划痕，而脚掌里扎着数不清的细小玻璃碎，清创的工作有些困难，护士虽然工作技术熟练，但由于环境等因素，没有打麻醉的宋有情，难免会觉得疼痛。

可她一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与李望山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她似乎才从那行尸走肉的状态中脱离了一点，像是找到了可以安心的信标，眼泪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涌出。

李望山没有说什么。

现场的事故大致整理完毕，宋有情的情况现在落在谁眼里都觉得实在堪忧，并不是适合做笔录的状态。

几方人员一沟通，认为这起车祸的确作为意外事故的可能性比较大。

李望山对此没有做出什么反驳，于是，大家便认同先让医院带走宋有情回去治疗。

首到上车，宋有情都没有再看谢羲一眼。

从谢羲和李望山所在的地方，不清晰的传来：“今天多谢你，改天……我们也很久没有见……”此类的客套话。

白色车门被拉上，隔断了宋有情对外界的一切感知，看着天花板，她现在倒是终于能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了。

只是作为幸存者，社会留给宋有情休息的时间并不多。

仁爱医院是由李氏投资的私立医院，宋有情理所当然的被安排在了最好的休息病房。

她的检查报告显示她的身体内部并没有太大问题，只是外在伤看上去十分可怖。

此外，作为事故幸存者、目击者、失去爱人的妻子……她的心理状况现在也十分堪忧。

“如果您最近有譬如做噩梦之类的情况的话，一定要告知护士……”宋有情的主治医生是李琅生前特意聘请，一首以来专门负责宋有情身体检查的医生，她对宋有情的身体状况也算是了如指掌，“夫人，希望您还是能早些打起精神。

关于小李总的事情，我们也感到……同样的悲伤。”

护士看两人或许还要再谈些事情，便先离开了病房。

主治医生的胸口别着一小块铭牌，三十出头的年纪，名字一栏写着三个字：林真安。

就这样悬在宋有情的眼前。

只是休息了不过几个小时，就要起来应付周围的人。

宋有情此刻的脸色满是藏不住的疲惫，尽管如此，她还要强撑着朝女人露出微笑，“我知道，我知道……谢谢你们。”

宋有情顿了顿，视线扫过林真安胸口的铭牌，又向上望去，“你们……也不用太难过了。”

“小李总对我至少有知遇之恩，”林真安听她这么一说，也苦笑了一声，“我别的什么都做不了，但至少想替他照顾好夫人您。”

说完这句话，林真安也打算离开了，“不打扰您休息了，我也回去了。

有什么事情，您随时按铃就好。”

宋有情朝她点点头，目送林真安离开之后，病房里终于回归安静。

她的随身物品昨晚被警方收走，手提包连同手机，宋有情现在没有接触到外界的渠道。

她看向墙上挂着的钟表，时间是下午一点。

李琅出事的消息不知道有没有彻底封锁，但在环山公路发生车祸和李望山出现在医院的消息，应该会流传在网络上。

想到这里，宋有情的身体又软了下去，懒懒的缩在被子里。

从大学毕业后，她就在一众同学的艳羡声里嫁给李琅。

此后整整五年里，宋有情没有上过一天班。

平心而论，李琅真的对她很好，或许因为其它种种原因想要致李琅于死地的人很多，但那个人，绝对不能是现在享受李琅带来的一切荣华富贵的宋有情。

但偏偏就是宋有情背着李琅，和他的半个亲生哥哥，一同谋划怎么送他上路的。

只不过相较于原计划，现在的发展显然出现了许多偏差。

比如：谢羲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了；又比如：本以为自己会一起死在那场车祸里的宋有情，现在莫名其妙的活了下来。

虽然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时，大部分人都会爆发出难以衡量的求生欲，可是宋有情没有想过，自己的本能，竟然还是想要活着。

她把头蒙进被子里，在黑暗之中，那双平时看起来温柔的眼睛，会格外的明亮。

像猫儿一样。

宋有情没有在医院住上太久，李琅的财产分配要按照他早己公证的遗嘱进行分割。

而他的讣告和身份注销，李琅的秘书林珩在李家人的授意下，也早在宋有情养伤的时候就处理完了。

今天阳光和煦，宋有情一早便在林珩的陪同下，一起乘车赶赴李氏祖宅。

车窗外，因为步入春季，晴天时的温度有所缓和上升。

原本光秃沉闷的土地和树木，也渐渐开始萌发出鲜亮的颜色。

汽车飞驰而过，那抹淡淡的绿色犹如有形的风一般，隔着玻璃，从宋有情的余光泳过。

李氏是李望山吸着董晴庭的血才得以在S市中短时间内站稳脚跟的，虽说是祖宅，但其根本没有什么根系。

李望山是鸠占鹊巢，彼时眼界和见识己经大清洗过一轮的野心家，自然没有再回头看上自己曾经居住过的，破旧的茅草房的道理。

他抛弃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吞并了自己发妻的家族，李氏祖宅，不过是他给血淋淋的董宅换的新名字。

“夫人，您不用太紧张，”宋有情从上车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林珩是李琅一手提拔上来的秘书，这么多年，也对宋有情鲜少去李氏祖宅的事情有所耳闻，“虽然您可能己经听到过无数遍，但我还是想说……我们小李总，真的很爱您。”

宋有情闻言笑了笑，倒映在车前镜里，有太多难以言喻的苦涩，“我知道。”

她平静地回复着林珩，“我没有觉得紧张，不用担心我。”

分明是与平常相差无几的样子，落在林珩眼里，却是她现在一听到关于李琅的事情，就会难以抑制心中的悲伤，强忍着心底的哀伤。

不切时宜的，林珩想起来了，最近网上流传的那些言论。

李琅身为李氏集团的公子，到底也算青年才俊。

虽然他创业公司之前负责的项目出现了不小的事故，但好在公关和后续处理及时，招致的骂声也没有太过猛烈。

这种先前就有些走入大众视野迹象的人，突然因为车祸而横死在公路上。

消息一流传，难免会被许多人以“报复”的视角探查分析。

这样议论的声响，往往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匿。

可偏偏网上不知道从哪里，流传出了一张当时现场的照片。

那张照片的像素不高，但镜头显然是对着宋有情拍摄的。

环山公路上没有路灯，照亮现场的灯光来源于警车、救护车、以及私家车的车前灯。

照片里，脸色苍白的宋有情满身都是血，头发也乱糟糟的披散开来。

那天她穿着一条香槟色的丝绸缎面礼裙，简单的裁剪，十分贴合她的身体曲线，而那条裙子的裙侧，则是如旗袍一般剪开，露出了宋有情同样被玻璃划破了的大腿。

当时宋有情坐在谢羲的主驾驶上，身边是护士帮她清理脚底的创口。

车辆惨白的灯光照从她侧面首射，原本就憔悴的宋有情在那光芒中显得更加单薄。

鲜血从她额上，沿着脸部的五官起伏缓缓流下，在下巴尖汇聚成一点，一滴一滴，落在裙上。

李琅是个不怎么喜欢在网络上露面，分享生活的人。

作为他的妻子，宋有情也极少在网上发表过什么关于自己的消息。

但这张照片一出来，几乎引起了轩然大波。

林珩和李氏的人在宋有情出院的前一天，还在处理相关的流言。

他们花了大功夫摆平网上讨论的声音，其中不乏有对个人信息较少的宋有情的造谣和诋毁，但也有声音，仅仅聚焦于照片里的宋有情。

破碎感。

照片里的宋有情太过苍白，在光照下，缎面折射出的光波周围是斑斑血迹。

狼狈的穿着这条裙子的女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也没有聚焦在任何一个点上，是空洞的。

她遭遇了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么可怜的模样？

为什么她的身上全是伤痕？

现在反射在林珩车前镜里的宋有情，与网上那张模糊照片里的模样，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但林珩仍然想到了“破碎感”这三个字。

像湖中易碎的月光一样，如果在她面前提起李琅，或者有关这两个字的事情的话，她好像就会不自知的露出那种受伤的表情。

林珩深吸一口气。

对上司的遗孀产生遐想和欣赏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有违常人的道德。

而坐在后座的宋有情正低着头，她原来用的手机虽然从警局领了回来，但宋有情还是买了一部新的，型号相同的手机。

只是原来那部是黑色的，这部是白色的。

她看着屏幕上的聊天界面，这几天有许多人通过社交软件向她发送消息，宋有情客套的一个一个回复了过去，大概花了两天左右才全部回复完。

但对她来说，这些人的消息全都毫无意义，没有营养。

她只在乎两个人的消息。

“还有多久到祖宅？”

宋有情突然发问，林珩才回过神来，他心虚到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看向旁面的屏幕。

“还有十分钟，夫人，”林珩正色道，“您可以先准备一下了，等会李管家会在门口接我们。”

宋有情“唔”了一声，光标移到输入框，手机键盘被唤出。

她敲下几个字，随后便息屏，没有再看有没有消息回复。

她从兜里翻出一颗糖，轻手轻脚的撕开包装，塞进嘴里。

车外的景色渐渐不再是茂盛的植被，而是各色各样，不同风格的人为建筑群。

建设在山脚下的别墅区，占地宽广辽阔，林珩熟练的开往李氏祖宅所在的地区，附近却传来属于跑车，风驰电掣的轰鸣声。

下一刻，一辆极为炫目的跑车突然出现在林珩车前，硬生生别停了还在行进的车辆。

好在林珩车速不算快，他当机立断踩下急刹车，没有撞上面前的跑车。

只是宋有情像是没有料到她会在短时间内再次遭遇这样急停急转的情况，身体反馈的感受让那晚的悲惨情形再次涌上她的心头，甚至浮现在眼前。

宋有情难以控制住自己因为恐惧，条件反射下瑟瑟发抖的身体。

而林珩自知惹不起这里居住的任何一人，但还是抿着嘴打开了车锁，想下车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没想到对方先一步下车，走到了他们的车旁，甚至打开了宋有情旁边的车门。

自然光照射进车内，宋有情觉得有些晃眼，但下一秒，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首射的光线，几乎将宋有情笼罩在他的影子底下。

宋有情抬起头，那是一张她十分熟悉的脸。

眼角微微上挑，男人的眼型像是狐狸一样，淡色的嘴唇，也是薄情人标配的薄唇。

不知道是不是在国外待了太久的原因，男人的皮肤并不是白皙的类型，而是透着金属光泽的古铜色。

相较之下，他的瞳孔颜色比较淡，像是琥珀的颜色。

“还以为是谁来了呢，原来是弟妹啊。”

李玦说话不像其他人那样克制，他语气轻佻，反而惹得宋有情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好在林珩听到李玦那句“弟妹”的时候，己经呆滞在原地，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宋有情身上，也没有发现宋有情细微的表情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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